【整个系列请看我是目录,说好的独立故事越来越不独立了】
君处江湖远,我居宫墙内。
日日百川东到海,也算共饮一江水。
琅琊别后,太子殿下打马而归。
守在城门口的列将军,见一袭白衣由远而近,恍惚看见了另一个人。
——临走前阁主亲手给换了一身自己的衣服,系上防风防水的月白天丝斗篷,还不忘得瑟一番:
“这样的斗篷你们宫里也没有呢,往后那些粗傻的蓑衣不要再穿了。”
“这样的伤药你们宫里也没有,回去让白术姑姑好生帮你涂,寻常小太监我信不过。”
殿下一一应着,心里想,这样的你,莫说宫里,天下也再没有了。
然而向来说到做到的太子殿下食言了。
伤药就那么半开盖子放在书房,一丁点儿没涂,伤脚就那么伤着,不管不治不当心,没人处还要使劲跺几脚,生怕好得太快。
走路时隐隐作痛,书房里日夜熏着,好像自己还在琅琊山一样,好像那时滋味还在心间,那个人还在身边。
规规矩矩三十年,偏要任性这几天。
列将军开玩笑说,自打咱们跟蔺先生熟了,殿下怎么小伤小病不断,东宫一股子药香。
殿下一句“以后就不会了”,把列将军答得云里雾里。
那个把小伤小病放心上的人不在,他萧景琰就是大梁的铜墙铁壁、金城汤池。
怎么可能会有伤病。
太子殿下在东宫开心地使性子.
蔺大阁主在山上忧伤地喂鸽子。
几日来消息都不好,大梁那个皇帝啊,看来是不打算放过琅琊阁了。风声愈紧,传信都停了,鸽子一个二个越喂越肥。
拖下去对太子不利,对琅琊阁更不利。只要阁主在一天,小太子就没理由推脱。那个人的性子,绝对要梗着脖子死扛到底,真把他爹惹急了,罚跪杖责都是轻的。
长苏和小太子苦心经营那么久,不能这么废了。
反观琅琊阁,莫说真的投靠大梁,风言风语一起,百年声誉就毁于一旦。
他和小太子,都不能做罪人。
他如履薄冰,他投鼠忌器,他只能走为上计。只要他远离大梁,此事便能无休止地拖下去。
蔺大阁主思来想去终于下了决心:远走南海,躲避祸患。
那日小太子说“不能等他死”。
我能呀!
信儿是辗转由甄平去报的。
甄平说,蔺先生表示,要是太子殿下不同意,他就不走,没什么大不了。
“我无妨,请转告蔺先生,”太子殿下面色如常,像是早有准备,手中把玩一个精致的白玉小药罐,“万事小心,保重身体,不必顾忌我。”
甄平一路往外走一路嘀咕,殿下交待的这几个字儿,怎么跟家书似的。
梅子黄时,一蓑烟雨。
檐下淅淅沥沥,陛下寝殿里熏了浓香还是盖不住,帷幔、地毯都泛出一点潮味,若隐若现,不清不爽,叫人心生烦闷。
琅琊阁主南下游历的消息传遍江湖,陛下气得直哆嗦,大骂太子办事不利,错失良机。
太子不争辩,不求饶,直直跪着,还是那副倔样子。
父子二人正僵持,献王匆匆地来了。先报一两件寻常事,又拐弯抹角转到太子身上,辗转半晌,竟是为太子求情讨饶。
献王说,结交之事晾一晾也好,琅琊阁内情况复杂、盘根错节,阁主本人又神秘莫测、行事诡异,贸然结交怕不稳妥,不如趁机探探消息、摸摸底子,待阁主回来再谈不迟。
陛下进了一小碗参汤,闭目一会儿,让他们都下去,说以后再议。
出得大殿,雨刚好停了。
行至无人处,太子屏退左右,要谢献王解围之恩,献王摇头说不必。
献王年长几岁,离京这二年,失意离索,鬓发竟已斑白,最近闲居京城养伤,人有些发福,愈发是个闲散王爷的样儿了。
当年他与誉王两强相争、血雨腥风,万没想到最后得利的是靖王。短短几年,他与景琰的境遇倒似掉了个个儿。
说话间,宫墙边一棵大桃树斜在眼前,枝桠上已打了小桃儿,青翠玲珑,挤挤挨挨,好不热闹。
二人走到树下,都停了脚步。
时光倒回二十年,也是五月节前后,也是新桃刚立枝头。
站在树下的是带新妃回宫过节的祁王,天人之姿、意气风发,平时端方克己,与弟弟们在一起便轻松随性起来,露出几分少年得志。
一群长在深宫的少年,围着桃树,打赌桃子能不能吃,又想比赛爬树。
献王那时还是未及弱冠的萧景宣,越妃对儿子娇宠又严厉,景宣被训斥多了,人前有些唯唯诺诺,心里好奇,却不敢上前。誉王才到束发,少年老成,推举老七上树,说“景琰年少,父皇不会怪罪。”
景琰一团孩子气,跃跃欲试,又看祁王兄脸色。林殊是小霸王性子,哪管什么规矩,仗着刚学的腿脚功夫,撸袖就往树上爬。有他打头,景琰也上了。豫津和景睿年纪更小,只顾拍手叫好。
祁王乐见兄弟们玩闹,着人好生看护着,自己站在树下接桃子。
一晃二十年,桃树依旧在,新桃年年有,当年树下少年郎,却有三人再也回不来了。
那天林殊和景琰摘下的桃子,又酸又涩,难吃至极,如今想来,却是一生中最好最好的桃子了。
献王与太子都想起旧人旧事,各自唏嘘,一时沉默。
“景琰,容哥哥叫你一声景琰。”献王随手折下低垂的桃枝,有些动情,“父皇老了,有些事你……你别往心里去,能糊弄一天是一天。哥哥也老了,过惯闲云野鹤的日子,如今啊,我只盼早些含饴弄孙,平平安安过完后半辈子,朝上的事再也不想管了。”
太子殿下接过桃枝,摘下那又青又硬的小桃子,握在手心里反复摩挲,一句话也没说。
“景琰,有人跟我说,我帮你解围,我安安分分,日后……日后你会给献王府个安生日子过,是不是?”
献王望着太子,不知何时起,他这个弟弟跟过去大不一样了。他也早过而立之年,鲁莽青涩一分也无,眉梢眼角几多疲惫操劳,想来是政务繁忙,忧虑重重。只有眼睛里那点倔强没变,和祁王一模一样。
祁王大哥到死不曾低头,他们的七弟,大约也不会吧。
太子殿下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,点了点头,“嗯,他说得没错。”
荷气夜来雨,转眼到夏至。
清晨雨歇,几声虫鸣。
太子又宿在书房,早早醒了,倚在榻上把玩白玉药罐。罐中药干了大半,味道也散了不少,深深嗅来,才觉神清气爽。
刚梳洗罢,纱帘一摆,一个娇瘦身影闪进房中。太子起身一见,心中腾起一阵欣喜。
阿娇不行礼,也不客套,走到太子跟前撂下一句话:
“萧景琰,蔺晨临走前送你份儿大礼。他把陈尚书杀了,嗯,就那什么誉王余孽。蔺晨说,没什么好送你的,你们大梁重臣的脑袋,你可还喜欢?”
太子失手把白玉罐摔了。
TBC
【首页被帝都刷屏了~见缝插文~】
【我们阁主啊,告个白也要惊天动地呢】
【杀人式表白,灭口式浪漫主义,嗯】
【文中关于越妃有修改,不影响情节~我木有仔细看原著嘤!写得不符合或违和的部分要告诉我哟~超级感谢所有捉虫的小可爱!么么!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