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子殿下原本在认真运功,突然受惊,真气逆流,一团甜腥堵在喉咙里,呛咳不止。
阁主手脚并用爬过去帮他抚胸拍背,好半天殿下才缓过劲儿,酒醒得一干二净,一双眼咳得通红,直愣愣瞪着阁主:
“先生!你怎么突然……”
“我我我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!”
阁主手还放在人家胸口,觉得不妥,一边讪笑一边收回来,忽又想起口袋里的岭南荔枝,颗颗红润饱满,小太子一定喜欢。
手忙脚乱翻出来,发现好好一包荔枝,都被自己压扁了。
要坏菜。
一年前两人刚互通心意便分开,乍一相见,都有些局促。
阁主献宝不成,没话找话道:“不知景琰刚才突然叫我,是……是……”
太子殿下哪知他想到歪处,心中仍怨他去日太久,回来也不打声招呼,惊喜都作惊吓,冷冷道:“没有叫,先生听岔了。”
“诶?刚才分明听到——”阁主正要说下去,就见殿下脸色一黑。
“听到什么?先生进来多久了?”
阁主心想不妙,这是要恼。一年不见怎么脾气还这样。
“没!没多久!景琰啊——”
“没多久是多久?”殿下面无表情,死死盯着他,“我进内室时先生在吗?”
“……在。”阁主伸手去牵,被殿下一掌格开。
“沐浴时呢?”
“……嗯。”
“进门时呢?先生恐怕白天就进来了吧!”殿下想到阁主早早回来却不见他,还暗中盯梢,非等他想念不已、运功平息时现身,不由得怒火中烧,起身甩开阁主。
“没没没!我晚上才来!晚上才来!”阁主赶紧拉人,不料只拉到衣袖,本来松松拢在殿下身上的衣衫被扯下半边,露出一弯瘦削臂膀。
阁主不知哪根筋搭错,吃吃笑道,“哎哟嘿!美人肩诶!”
殿下大窘,怒气上头,顾不得思量,只道自己念着盼着,无比期待重逢,先生却不放在心上,仍旧拿他戏耍。
成日里不是没想过,阁主南海一游,走遍天涯海角,忘却金陵故旧。
失望酸楚一同袭来,殿下冷脸把衣袖夺回来,背过身去仔细系好。
说好的芙蓉帐暖、春宵苦短呢!
这跟我想的不一样啊!
弄巧成拙,蔺大阁主哭的心都有,想起身抱住拉倒,又怕把人惹得更恼,实在有些心灰意冷。
抬头看了一眼,殿下背对他站着,长发未束,轻容长衫垂到膝弯,下摆不少地方都脱了丝,金边也是后来重新滚过,显然穿得多了,还舍不得扔。
小太子呀。
我何德何能。
冷静一思量,阁主直接歪在地上,咳得撕心裂肺。
殿下忙回身扶他,问先生怎么了。
“咳咳咳……我内伤还没好……咳咳实在惦记景琰才……”
阁主期期艾艾抬眼偷瞄,不料正巧撞上殿下探究的目光。
殿下当即撒开手。“先生内伤没好,上房倒是轻巧。”
“本来好了!刚才一摔……”阁主哪能让殿下撒开啊,立马攥了回来。
殿下让攥得生疼,索性不动,扬声道:“宣太医。”
“别别别别!”阁主赶紧捂住他的嘴。
好家伙再大点声那帮小太监又进来了!
怎么回事!怎么回事!不过走了一年!小太子怎么变得这么不好对付了!
“是我错了,景琰饶我这一回。”
“不饶。”
太子殿下浑身僵硬,咬牙绷着脸。
自阁主走后,他励精图治兢兢业业,一刻没放松过。监国担子压着,离散之苦忍着,个中滋味连母妃也不能说。以往沾枕头就着的武人秉性,也生生磨得夜不能寐,有时只有倒在书房,闻着阁主留下的药香才能勉强入睡。
这些事,信中自是不会提的。何况信也不多。
太子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气,攒了一年没处撒,有人自己往箭靶子上撞,哪能轻易放过。
蔺大阁主使出浑身解数,一会儿把受伤惨状往十倍上编,一会儿又把岭南生活描述得凄风苦雨,要不是实在豁不出老脸,他早就抱着太子嗷嗷大哭了。
谁料小太子今晚软硬不吃。
其实太子殿下本人也不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。
反正就是要别扭。先生越顺杆爬,他越是要别扭。
阁主使出一本三十六计,还是不成。
杀手锏的时刻到了!
“景琰要是真不愿和蔺某共处一室,那蔺某便走了。”说罢起身整理衣装作势要走。
一步三寸远,三步一回头。
殿下坐回榻上,只作不闻。
拦!我!啊!小!太!子!
“……我告辞了?”
“……景琰早点睡?”
“咳咳那衫子旧了就不要穿了……”
听闻此话,太子殿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过来。
“穿了一年,先生现在倒来管我。”
声音低沉、语气平静,像是陈述一个事实,却又揉进千种万种离愁别绪。
阁主一下就什么都明白了。
撒娇这种事,永远不要和太子殿下较量。
他会把你拖到他最熟悉的战场上,然后用他丰富多变、浑然天成的技巧打败你。
然后还一脸真诚地说景琰不知撒娇为何物。
罢了,蔺某认输就是。
太子殿下一眨眼功夫,一个人影飞过来,直直把他推翻在榻上。
“太子殿下说不饶,那就不饶了。”
“要杀要剐悉听尊便,绝无二话。”
“反正蔺某这个人、这条命都是殿下的,随殿下处置。”
“……好,这可是先生说的。”
太子殿下当然没要他这条命。
翻身而起,头发随手一束咬在嘴里,拼命一样跟他打了一架。
论功夫、论内力,自然是阁主强得多。
可这时候!还能真还手啊!
殿下发起狠来,阁主也有点怵。
最后两人气喘吁吁精疲力尽,内室一片狼藉,屏风也差点没保住。
门口宫人吓坏了,连声问殿下出了何事。
“都别进来!违令者斩!”
阁主仰倒在地,殿下骑跨在他身上,侧脸松口散开长发,一手制住他手臂,一手掐住他脖子:
“先生输了。”
阁主调动前三十几年和各路美人打交道的经验,发现并没有这一款,于是一边暗骂自己为何偏爱这不羁的中年,一边点头认命:
“嗯,我输了。”
大获全胜的太子殿下反而呆住了,一脸茫然。
然……然后怎么办?
TBC
【亲密恐惧症的我已经开始了跑圈。。。】
【真的只有黄包车的水平!】
【特别鸣谢 @森林光年 同志对此文的贡献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