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谭赵】逃·番外：小团圆
这竟然是《团圆饭》——2019楼诚新春联文里的一篇，对自己的拖稿能力有了新的认识！
小团圆
过去这一年，对大多数老板都不是一个好的年份。
特别是下半年，大经济环境不好，各行各业都不好过，焦虑伴随着每一个企业家。
谭宗明也不例外。
这一年他和赵启平感情甜蜜，生活幸福。他有时会在家里说一些生意场的事，跟赵医生做做商业科普、讲讲管理心得。
但也仅限于此。
他不会说今年晟煊所有业务部门都没有完成年度任务，甚至个别部门一半都没做到；也不会说他年前壮士断腕一般，砍掉了三个上马半年、付出极大精力的新项目；更不会说一位跟着他打江山的创始高管突然离职，连同旗下团队一起被竞争对手挖走，让他措手不及、万分失望。
不是他不信任赵启平，更不是看不起他，是这每一件事背后错综复杂，不身在商业场，根本无从讲起，只有安迪能帮他分担一二。
再者说，谭宗明不想大过年的，给赵启平添堵——“回家过年”这四个字，已经让他够烦心了。
去年过年，赵家气氛堪比冰窖，今年过年，连冰窖都不如，父子俩水火不容，想到过年要回家，赵医生提前半个多月开始焦虑。好在赵家爸妈也怕尴尬，直接订了去新西兰的机票，双方都躲过一劫。
听到消息时赵启平松了口气，过几分钟才觉得难受。
谁被亲爹妈躲着不见都不会好受。
一年到头，大老板和小医生都累。
整个春节假期，他俩就在家发呆、睡觉，把半年的懒觉都补足。假期结束，该上班上班，该出差出差，春节像是一次长途旅行中的喘息，轻飘飘过去，平平静静，没翻起仪式感的浪花。两人都觉得这样很好。
危机在年后到来。
赵家爸妈旅行归来，终究得和爷爷奶奶吃顿团圆饭，赵启平也得在，得有个家的样子。
那场面不免就有些可怕。
一个饭桌上吃饭，赵爸爸全程不说话，赵启平全程不抬头，爷爷奶奶觉得气氛不对，左看右看，也不敢问。吃到一半，赵妈妈觉得气氛太沉闷，给赵启平使眼色，让他跟爷爷奶奶聊天。
“奶奶，上次给您买的扫地机器人好用吗？”赵启平又夹菜又盛汤，“您别不舍得用啊。”
“用！天天用，好用！楼上王阿婆，你记得伐？专门到家里来看，叫伊孙子也买一个！”奶奶全家最喜欢他，送什么都当宝，夸他停不下来。每年家里聚会，都要把赵启平两岁穿裤衩唱儿歌的趣事讲一遍，一讲就是三十年。
饭桌上终于热闹起来。奶奶放下筷子，拉着赵启平的手：“平平，女朋友谈得怎样啦？奶奶盼侬好消息呀。”
一瞬间，气氛回到冰点。
赵启平硬着头皮说：“还没遇到合适的。”奶奶一会儿劝他“不要太挑剔，好姑娘都被抢走啦”，一会儿又自说自话“阿拉平平确实条件好，挑一挑嘛，也是应该的”，一会儿又念念叨叨“年纪一大，就这件事放心不下，谁照顾你呀”……
这话没法接。赵启平低头扒拉米饭，心在胸口跳，跳得喉咙发紧。
“你别管他！”赵爸爸突然抢过话头，“三十多岁还要人照顾什么？都是你们惯的。随他去，你不要操心他。”
赵妈妈赶紧开了一个新话题。赵启平勉强挨到最后，跳起来抢着去洗碗。
离开爸妈家，赵启平发微信给谭宗明说“别等我”，开车围着上海三环转了整整一圈，凌晨一点才回去。
他不想把情绪带回家，老谭开年压力大，“一季度业绩”之类的字眼，电话里传来太多。
这时间老谭应该睡了，希望小满不要叫得太大声。赵启平收拾好心情，轻轻掏出钥匙开锁，门突然从里头开了——
小满摇头摆尾地拱他，灯光大亮，老谭系着围裙：“怎么回来了？我以为你住爸妈家了。”
“哦，还是回来睡得踏实。”赵启平也很意外，“你这是……要做夜宵？”
“啊对，我加班刚回来，打算煮个泡面。”谭宗明有点尴尬。他西装还没换，前两天刚和赵启平承诺“如非极端情况不再加班过12点”，结果今天极端情况就来了。
赵启平没吭声，没谴责谭宗明顶风作案，也没解释自己为何晚归。谭宗明默契地没有多问，两不追究。
“家里乌冬面和挂面都没有了。”谭宗明往厨房里走，“明天我让阿姨去买。你吃吗？”
赵启平一路跟着他， 小满一路跟着赵启平，都挤进厨房里。“谭总给我也来一包呗！”赵启平眼睛放光，“晚饭没吃饱。还要荷包蛋。”
“得嘞！”谭宗明烧水、找鸡蛋，顺手把冰箱里一盘切好的西班牙火腿拿出来，“来两片？”
“好！还有鸡毛菜！”赵启平越过谭宗明肩膀，对冰箱指手画脚，“上头那层，我看见了。旁边格子里放的是口蘑啊？我也要！”
他的讨论热情感染了小满，它迫不及待地参与进来，鼻子几乎伸进冰箱里，幸亏谭宗明眼疾手快关上冰箱门。
小赵医生一通指挥后，这锅泡面从食材到厨师的规格都非常高，配菜丰富、汤底浓郁、面也筋道。他吃得呼呼噜噜、满头大汗，比坐在对面的夜宵发起者谭宗明还投入。
很快一大碗连汤带面见了底。赵启平抬起头，意犹未尽：“锅里还有吗？”
谭宗明忙于应付胳肢窝里不断拱出来的狗头，还没吃几口，“锅里没了。再煮一包？”
“算了……要不你匀给我一筷子？”赵启平把碗推到谭宗明脸前，笑嘻嘻地说，“我不嫌弃你！”
谭宗明挑出很大一筷子面给他，并附赠鸡毛菜若干。赵启平顺手打劫一片火腿，直接塞进嘴里。
“晚饭吃的什么？饿成这样。”
赵启平低头一口一口地吃面，把最后一口汤喝完，抽出纸巾擦嘴，“忘了。”
谭宗明抬头看他，赵启平迎着目光看回来，一时两人都没说话。过片刻赵启平站起来，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，长腿一迈坐到谭宗明身边，帮他钳制住捣蛋的小满。
“又在家受委屈啦？”谭宗明低头吃面。
赵启平仔细想想，“也不算。”
他把头靠在谭宗明肩膀上，双手揉捏小满的脸，握住嘴巴不许它叫。家里又变得安静，只有谭宗明吃饭的声音。
这场景让赵启平想起很多年前，他还念书的时候，和谭宗明某次“约会”——现在可以正大光明地说那是一次约会，但当时他只肯说“约饭”，禁止一切暧昧的词汇。暗度几番陈仓，栈道还是要明修。
那好像是一家台湾人开的馆子，卖牛肉面。两人各要了一碗，也是他先吃完。他们坐在窗边，午后的阳光洒进来，照得人暖洋洋的，谭宗明当年有些冷峻的五官，也显得柔和许多，成熟精英变成邻家大哥。
他记不清当时怎么想的，总之也和现在一样，不声不响，一步跨到谭宗明旁边坐下，大腿挨着大腿，肩旁碰着肩膀。
谭宗明当然惊讶，条件反射扭头看他，但扭到一半便撤回，若无其事地继续低头吃面。小赵同学把谭宗明的整个反应看得一清二楚，一个冲动把头靠在他肩膀上。
时间过去太久，当时谭宗明说了什么，他又回答什么，都记不清了。好像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，也许有人路过，也只当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兄弟。
赵启平只隐约记得，那应该是他刚开始对谭宗明主动，很快耳朵脖子就热起来，却没有挪开。
当时小赵同学心里只有一句话：谭宗明你可别吃太快了。
十来年过去，谭宗明吃面还是很慢。他俩还一起吃面，他还靠在谭宗明肩膀上。谭宗明的肩膀比那时靠起来舒服多了，他边喝边想。
不过那时也不差。无论什么年纪，靠在心爱的人肩膀上，滋味总不会差。哪怕家里就剩一碗泡面，只要有这个肩膀，有这个人，滋味总不会差。
谭宗明吃完了，伸手摸摸赵启平的脸，“困了？去洗洗，我把桌子收了。”
赵启平听话起身，走到卫生间门口，忽然又几步跑回来，抬腿坐在桌面上：“谭宗明，收桌子前先收了我呗。”
“大半夜兴致这么高？”谭宗明从善如流，手伸进他毛衣下摆，掀开里头的T恤，“明天不上班吗？”
“上班。你把握尺度，不要搞到最后。”赵启平刚好微醺，扬起脸迎接亲吻，泡面味，他以前最讨厌“饭味的亲吻”，但今天可以破例。也许因为威士忌，也许因为心情。
围裙被丢在地上，领带被拽成死结，赵医生被弄得乱七八糟。他气喘吁吁，满背细汗，坚持要说话：“今天在我爸桌上看到一本书，叫《他们的世界》”
谭宗明正埋在他头发里喘气，他只好自顾自说下去：“李银河写的。”谭宗明停顿半秒，继续努力，什么也没说。赵启平突然一脚揣在他腿上，大叫：“搞最后要先洗澡！”
小满在浴室门口走来走去，爪爪踩在木头地板上，发出小兽温顺的脚步声。威士忌换成红酒，放在浴缸旁边。
没有什么可委屈，没有什么比现在更安心。
他有稳定的工作，有值得为之奋斗终生的事业；他有爱人，是那个全上海最酷最棒最爱他的人；他的爸爸，刻板到可以放进教科书里的爸爸，开始看李银河。
团圆美满，今朝醉。
简直牛逼啊，赵启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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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团圆美满今朝醉”是周璇版《花好月圆》里的一句，下一句是“清浅池塘，鸳鸯戏水“，是不是很应景？
这篇番外说好是过年的联文，而我竟然能拖到五一……感谢 @mimi剑雨秋霜 不杀之恩！
主要因为反反复复修改，怎么写也不满意。大概是脑洞枯竭了，既然如此，本篇就作为《逃》系列最后一篇番外啦！
特别谢谢一路走来给我红心蓝手评论的小仙女们，谢谢啦！如果这些故事曾经给你一点点快乐或感动，就是我最大的荣幸啦。
有缘我们下个故事见。
